關於西西的《白髮阿娥及其他》
– 由陳智德撰寫
二○○六年出版的《白髮阿娥及其他》,完整收錄西西始於一九八○年代的八篇「白髮阿娥」小說系列,從一個五○年代移居香港的「舊移民」,一個中年婦人的角度思考香港生活的意義,也探問歷史和宗教等主題。這系列小說的首五篇寫於八○年代,〈白髮阿娥與皇帝〉寫於一九九七年,最後兩篇〈他者〉和〈照相館〉寫於二千年。〈他者〉講述阿娥住進醫院接受治療期間發生的故事,把其動手術的前後與越南船民病人以手勢溝通、對於身世離亂的短暫共感,都寫得素淡自然。
〈照相館〉寫阿娥看顧位於廉租屋邨邊陲的一家照相館,有一天她拂掃飾櫥時,逐一檢視飾櫥裡的舊照,包括陌生人和自己的家庭照,同時串連起回憶。那是小說中最動人一段,西西以阿娥年老而灑脫的視角,像展開手卷一樣略過生命的璀璨和家族的離散。種種回憶存於照相館一角,也象徵城市邊緣舊區保留地方記憶的人文價值。在小說的終結部份,西西安排一名小女孩到照相館叩門,洽拍學生照,但由於店舖行將結束,阿娥著女孩另找他店,婉拒了叩問,西西藉此提出社區重建所引致的人文經驗斷裂,既使城市記憶失去載體,復使下一代失去文化傳承之所由,小說中的阿娥徘徊於真幻影象之間,其瞻前顧後的複雜感情,也代表西西在時代轉折裡的思考。
節錄自《白髮阿娥及其他》
西西:<解體>,《白髮阿娥及其他》
「新搬的家,我只住了不到一個星期。我不能,回去了。我的凝聚力,不允許我,集中飄到那麼遠。但那裡仍有一點兒的我,我的殘餘的氣味。那麼微弱,那麼稀薄,甚至你,我的紅顏知己,也無法,捕捉。也許,偶然吧,在冬日,某一個靜寂的,晚上,你會在,棉被的摺縫中,忽然,與之邂逅,而感到驚訝。你不要,流淚,我不允許你,哀傷。」
「只有牠們,我所喜愛的貓兒,憑藉,天賦的,敏銳的嗅覺,可以,從眾多,混雜的,氣味中,依然,辨識到,我的存在。小小的,腦子裡,也許,奇怪,這特殊而又熟悉的氣味,為何,沒有,相連的,形體,而且愈來愈淡,難以,追尋。幾個星期,之後,再也無法捕捉。那麼,我就,完完,全全地,形、神:俱…散……了。」
對於 《白髮阿娥及其他》的評論
陳智德:本土的自創與解體——從《我城》到《白髮阿娥及其他》
「……但再讀到二〇〇六年出版的《白髮阿娥及其他》,深感小說中的<照相館>、<解體>等篇的故事發展,才是《我城》中阿果、悠悠和阿髮等角色的真正結局,這不是說《白髮阿娥及其他》延續了《我城》,而是想提出,二〇〇〇年代的《白髮阿娥及其他》敏銳地預見了全球化徵象下的市區重建、經濟轉型所導致的「有機社群解體」。在新一波的經驗斷裂、理念承接的懸空當中,七〇年代的本土認同及一代人理念探求上的「有」,又還原作「無」,<照相館>、<解體>等篇所嘲笑和憤怒的二〇〇〇年代世界,才是一個真正改寫了《我城》的改編者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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